原创:貂裘换酒夷狄泪
第三集寻找灵童
佛去楼空夜风寒,千斤重担一人担。
诸事如常皆不误,观湖求卜天地蓝。
公元年2月,清康熙二十一年,五世达赖圆寂。守在身边的桑结嘉措,虽早有准备,真到面对这一刻,仍是六神无主,手足无措。五世达赖一生辉煌,在雪域高原享有崇高威信,*教合一,高高在上,功勋卓著。但是也为后世留下了巨大隐患,当年他向青海借兵来助阵的蒙古*队,平叛之后并未离去,而是长期驻扎西藏,形成尾大不掉,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精明的满清皇帝,同时给五世达赖和驻藏的蒙古可汗赐予了封号,一并承认他们的*、*合法地位,意欲让他们相互制衡,亦敌亦友、不战不和最利于西部边陲的宁定。五世健在,**关系呈现微妙平衡。但如果此时让蒙古驻*知道了五世归真而新佛未立,以第巴桑结嘉措当前的综合实力还不足以无缝接续,不断不乱,那么这个权力的真空极易激起以狼为图腾的彪悍铁骑的嗜血天性,给格鲁派带来灭顶之灾。
经过反复权衡,桑结嘉措决定秘不发丧,对外宣称五世在闭关修行,自己则全面代持。决心已定的他奋力推开殿门,勇敢直面没有五世达赖的崭新世界。此时的拉萨上空漫天飞雪,冷风呼啸,天地间一片苍茫。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粒,向他扑面而来,瞬间附着在他的脸上且并不消融,像千百个饥饿的蚂蟥,疯狂的吸噬他生命的能量。他只能选择独自承受,独自严守着这个可怕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泄露,他本人将成为各派公敌,众矢之的,万劫不复。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上报知遇之恩,下安万千教民,中间还有一点点权力的私心。他没有标榜的那么伟大,也没有谣言中那么猥琐,他不是活佛,他只是一个人,一个优秀的*治家、宗教领袖。
桑结嘉措出生于大贵族家庭,背景深厚,八岁时进入布达拉宫学习。扁扁的头颅,机智的双眸,智慧超群,胆识过人,最终赢得了五世达赖的信任,担任了地位仅次于活佛的第巴之位。当前的他要立刻着手做四件事:
一、对五世的遗体进行防腐处理,使用大量名贵的香料和药物后,在灵骨塔密封;
二、通告各界,五世闭关修行,由自己代为主持工作;
三、寻找五世的替身,特别必要的时候可以现身,以安定人心;
四、寻找转世灵童,进行秘密培养。
尤其第四点,最为重要,既是对五世的尊崇,又是给自己准备的一道保命符。
确定的灵童,即是布达拉宫未来的主人,关系重大。所以既要加持神秘的力量,也要掺杂现实的考量。为了平衡贵族之间的势力,决不能在拉萨产生;为了便于长期保密,要尽可能远离布达拉;和蒙古*队关系紧张,决不能在蒙古人中产生;准灵童一定要具备佛像,绝不可以歪瓜裂枣。接下来的寻找过程,充满神话色彩,皆源自民间传说,并非史料。
在第巴桑结嘉措亲自、秘密主持下,经过了庄严的降神和高僧占卜两道程序,已经得出灵童的大致信息。
一、出生地在南方;
二、属相是猪。
接下来的第三步尤为重要——观湖。观湖可以得到灵童的更多具体信息,甚至可能直接看到灵童本人。
拉姆拉错被誉为“最为神秘的第一神湖”。拉姆拉错在藏语中的意思是“天女之*湖”,虔诚的藏传佛教信徒相信,在湖水倒影中可以看到“前世和来生”。来这里进行观湖卜相,别无选择。
拉姆拉错被群山环绕,山体黝黑肃煞,湖面碧蓝晶莹。山顶俯瞰,拉姆拉错像一把玄铁包边的古镜,沧桑而神秘。阳光下的湖面,清澈静谧空灵,孔雀蓝夹杂着宝石蓝,分不清是天还是地;氤氲的雾团,阳光下金光闪闪,若隐若现,分不清是云还是气。负责寻找灵童的诸位高僧大德,围坐湖边。向神湖依次敬献各色贡品,敬献哈达,敬献装有祈祷经文的瓷瓶。然后,一起静坐诵经,虔诚等待,向湖面凝神注视,用心去捕捉细微的倒影变化。
不知过去多久,一朵白云的倒影在湖面缓缓掠过,有人惊呼:我看到了猪,猪的图案。
我看到了石板房,低矮的,整洁的石板房。
我看到一群孩子,一群可爱的孩子。
高僧们分别述说着自己目睹的影像,以上的信息已经足够,不能苛求上天给与过多的提示。本次观湖仪式,桑结嘉措并不在列,他决不允许自己的些许杂念使寻找灵童的结果出现偏颇,他对五世恩师是忠诚的。
根据观湖得到的重要信息,确定灵童的任务由两位高僧完成——曲吉和多巴。曲吉跟随五世多年,熟悉五世的一举一动,多巴强健勇武机智过人,他俩组团再合适不过。
曲吉、多巴忠于使命,不辞辛劳,跨越万水千山,逐渐排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邬金林。陌生的村庄,却似曾相识。不远处,那个低矮的石板房就在村边。一个幼童在房前独自玩耍。他俩欣喜若狂,又高度紧张,立即来到幼童跟前。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阿旺诺布”。
“几岁啦”?
“三岁”。曲吉大喜,三岁正是属猪。
“这两个人中,你喜欢谁啊”。说着拿出两幅唐卡,一幅是宗喀巴大师,另一幅是五世达赖。
“我喜欢,我喜欢”。孩子笑呵呵的,毫不犹豫用小手指着五世达赖的画像。奶声奶气的,断断续续的像是在说,我喜欢我。曲吉心头又一阵狂喜,但他必须沉住气,继续测试。
“这些玩具你喜欢哪一个?”曲吉拿出一大堆物品。
“这个。”幼童边说边拿起来一个幽暗的镇邪橛,放在手中凝视把玩,对其他精美物品竟视而不见。这个镇邪橛正是五世生前的贴身物件。
这时孩子的母亲听到声响,走了过来,看到孩子的举动,生怕他弄坏了高僧的昂贵物件,准备上前制止。多巴礼貌的拦住了她。
“拿过来,还给我啦”。曲吉强按着急促地心跳,一边伸开手掌问孩子索要,一边把脑袋向孩子靠近,他要近距离观察,更近一点。
“咔嗒滴,库巴”。孩子用右手把心爱的物件敏捷的背到身后,左手在曲吉的胖脸上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不远处的妈妈大惊失色,曲吉、多巴鲜艳的僧袍显示着他们的尊贵地位,她生怕自己的儿子闯下大祸。再看曲吉却毫无恼怒之色,眉开眼笑却咧嘴大哭,佝偻的身躯似坐似跪,伸出的双手不知是抱是拜。
多巴小声的问其原因。曲吉哽咽着回答,孩子说的是,走开,傻瓜。这是活佛生前经常对我说的话,连打我的动作都一模一样。曲吉、多巴喜极而泣。他们坚信绝不会错。这次的使命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