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图澄04
高僧故事石虎做了后赵皇帝以后，把年号改元为建武元年，国都也从襄国迁到了邺城。
他对于佛图澄的尊敬，比起石勒，还要尊敬的多;我们只要看一下他那篇诏书，便可以知道了。
那篇诏书说：“和尚国之大宝，荣爵不加，高禄不受，何以旌德？从此以往，宜衣以锦绫，乘以雕辇。朝会之日，和尚升殿，常侍以下，悉助举舆，太子诸公，扶翼而上。主者唱大和尚至：众坐皆起，以彰其尊。”
石虎下了这道诏书之后，又特地的下诏给司空李农说：
“你要每天早上和晚上，去向和尚请安！太子和诸公侯，也要五天一朝，以表示我对他的尊敬。”
石虎对佛图澄，真可以说恭维备至。
佛图澄就住在邺城皇宫东面的中寺里，这是一所大寺宇。
石虎的太子，名叫做石邃，是一个酒色之徒，荒淫无度的家伙，他总是想谋杀父王——石虎，早点儿过那皇帝瘾。
他心里想着：“佛图澄神通广大，一定会知道我的心事，如果被他举发，就不行了，不如先把他除掉。”
于是，石邃立即命令他的属员说：
“下次佛图澄来了，不管青红皂白，一下子就把他杀掉！”
他的属员们，也是些无赖之徒，听到他的吩咐便说：
“是的，一切都照太子殿下的吩咐，妥当的做。”
照例，每月初一和十五两日，佛图澄都要上朝去朝见石虎。同时，也要到东宫里，去和太子石邃谈谈。
明天便是十五了，他要照例上朝，他却不照例地招呼弟子僧惠说：
“昨天天神对我说：‘明天上朝，切不可到别处去！’天神说话的神情，是非常严肃的。”
“那么，师父朝过皇帝之后，便立即回来。”僧惠说。
“是的，假设我要往别处去，你务必止住我，恐怕我忘记！”
第二天，佛图澄偕着弟子僧惠上朝，石邃也在朝廷上，他一见到佛图澄便毕恭毕敬地强邀他过东宫去，而且他还说：
“大和尚！大国师！每次上朝，都要去我那儿去谈谈的。”
佛图澄一听这话，提起脚步，便往东宫里跑，害得僧惠急死了，说又不好说，只有用手拉着他的衣服，提醒他不要去；可是佛图澄却说：
“没办法，不能不去！”
他跑到东宫里，刚一坐下，便起身告辞，石邃坚决要留住他，也留不住，他走出东宫，还到中寺便说：
“太子要造反的形式，已经成功了；想要对皇上说，却也很难措辞，不说又忍耐不住。”
结果，佛图澄用了一些隐语，去规谏石虎。石虎终于没有听得懂。后来太子造反了，石虎才觉得佛图澄所说的话，都是有意思的。
石虎对于子侄们的处理，总是不行的；后来他竟自食恶果，后赵的事情，便坏在这里。
他把石勒的幼儿石斌，封做大司马兼幽州牧，一些没有修养的青年们，都能集在一起，做出许多非法的事情来。
佛图澄便对石虎说：“天神昨夜对我说：‘赶快把马收回来，到了秋天就一切都要烂掉了’呢！”
石虎又没有听懂这句话，他却下令全国各地，把放在外面的马儿，收到马栏里关起来。
到了这年的秋间，有人就告发这位大司马石斌，说是在幽州胡作非为。
石虎很是生气，立即把石斌的母亲齐氏杀了，并召回了石斌，要打他三百皮鞭。
而且，石虎自己竟弯弓抽矢，怒气冲天的，亲自去监督行刑，他认为打得太轻了，说是手下人袒护石斌。便拿起大刀，把这些手下人杀了五百多名。
佛图澄觉得实在太不行了，便亲自去谏阻石虎说：
“心不要太放肆了！杀死的人，是不会再活的！照礼的规定，天子也不可以亲自杀人，以伤恩德！你怎么可以自己动手杀人呢！”佛图澄说了这话之后，石虎才停止了。
不久之后，东晋出动三方面的大*，来进攻石虎，三方面都来告急，使得石虎非常的伤脑筋，他便说：
“我信奉佛法，反而遭受外患，佛又有什么灵验呢！”
第二天，佛图澄到了宫里，石虎拿着这话对他说。
于是，佛图澄说：“陛下！你前生是个大商主，到罽宾国做供、布施，大会上有六十个罗汉参加，我也与会了；其中有个和尚指着你说。”
“什么！指着我？说些什么呢？”石虎惊奇地插了这句。
“他指着你说：“这个施主死了之后，还应该变一次雄鸡，然后出生到中国去称王称帝。”佛图澄说了，又说：
“你现在做了国主，还不是福气吗？至于疆场的战争，原是国家的常事，你谩骂佛，是不对的！”
石虎听了这话，便双膝跪下来，口里说道：
“大和尚！大国师！请你原宥，我知道说错了！”
有一次，石虎问佛图澄说：
“佛是戒杀的，我是天下主，如果全不杀人，又怎样可以治理海内？所以，我就必须犯戒杀生了；这么一来，虽然事奉佛，也会得不到福报善果了。”
佛图澄他解释说：“这倒不然，只要不暴虐，不杀无辜。那些暴徒们，有罪不能不杀，有恶不能不罚，那是杀少数的坏人，去救多数的好人，这样的杀，是可以的。”
接着又说：“假设随意杀人，就是拿着全部的资财去事奉佛，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佛图澄总是拿这样的话儿，去向石虎开示着；石虎虽然没有完全听信他的，但却也保全了不少人的性命。
有一年，从正月到六月，天就没有下雨，石虎叫太子到漳河西岸滏口去求雨，求了很久，就是没有求下雨来。
于是，佛图澄便自告奋勇去求。他刚刚念着咒语，就有两条白龙出现，跟着便是倾盆大雨，下了好几天；而且，地区也下得很宽。这一年，就大大的丰收了。
因此，几千米之内的人民，都说佛图澄是活神仙，常是远远的向着邺城来朝拜他，中原地区的佛法，便是这样而行开的。
*河里面，原来是不生长鼋类的。忽然有个渔夫，竟在*河里捕到一条鼋，贡献给石虎。这事被佛图澄知道了，他叹着气说：
“桓温就要进入*河流域了。”
后来，桓温果然进到*河流域的地区，有人问他说：
“你怎样预先就知道了呢？”
佛图澄回答很妙：“桓温的别号，不是叫做元子吗？”
从此以后，后赵的运数衰了，总是出着一些奇怪的事情，下面便是奇怪事件的一些例子。
在魏县街上，忽然发现一个流民，在街上行乞，没有姓名，因为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所以，大家便叫他做麻襦。
麻襦乞讨的一些谷米，自己不吃，总是散在道路上，有人问他说：“你为什么这样做？”
麻襦说：“我是在喂给天马吃！”
麻襦有时说的话，非常的高明，有时却又像个疯子。
赵兴太守便把他捉住，准备送到京师邺城。
在邺城的佛图澄，便对石虎说：“某月某日，国东两百多里地区以内，会送来一个非常的人，你切不可又要杀他！”
到了那天，赵兴太守把麻襦送到了，石虎和他谈了很久，都是些正常而普通的话。最后，麻襦却说：
“陛下将当一柱殿下。”
这是一句不可解的话。石虎便将它送给佛图澄，他两人却畅谈了大半天，别人一句也听不懂。好像他们所谈的：是几百年以前的往事。
后来，石虎派了驿马，依旧将他送回魏县，刚一走出邺城的城外，麻襦便说：
“我不要坐马，可以步行的；而且，我在这里还要探访一个朋友，一下子我还是不会走的。”
那驿官便问着说：“那么，我在哪儿去等候你呢？”
“呵，你到合口桥上去等我就好了。”麻襦约定了相会的地点，他便走了。
驿官亲眼看着麻襦走进一所房子里，他打着马儿，飞跑到了合口桥。
“呵！你怎么会比我还先到呢？”驿官看见麻襦，已经坐在合口桥上；所以，才这样地问。
麻襦只是笑了一笑，没有说半句话儿。
有一天，石虎在宫里午睡，忽然看见一群羊儿，每一个都背上一条鲜鱼，从东北面走过来，石虎觉得奇怪，一惊就醒了；原来是一个梦。他便去问佛图澄。
佛图澄说：“这个梦，非常的不吉利，鲜卑族的人们，将要占据中原了。”
羊背上一条鱼，正是一个“鲜”字。”便是后来慕容氏据有中原的预兆。这位佛图澄，他又好像在作拆字先生了。
还有一次怪事：便是石虎和佛图澄，都坐在正殿上。
佛图澄心里一怔，大惊地说：“幽州正有一场大火灾。”
他说了，顺手拿着一壶酒，朝向东北方面洒去，石虎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过了一下子，佛图澄便说：
“火倒是救熄了！”
石虎竟不相信，派人到幽州去察看。幽州的人民都说：
“那天的火，是从四面同时起的。忽然间，从西南方面，飞来一堆黑云，跟着就是一阵猛雨，把大火灌熄了；最奇怪的是：雨里面却有个很大的酒味儿！”
正是建武十四年七月间，石虎的两个儿子，一个叫做石宣，另一个是石韬，他两人要互相的争斗谋杀。
有一天，石宣到了中寺，和佛图澄同坐在塔上，突然塔檐上的铜铃，大大地响起来；佛图澄便问着石宣说：
“你知道这铜铃说些什么。它在说：‘胡子落度’啦！”
“落度”两字就是落泊的意思，因为石氏羯种人，所以就说是“胡子”。石宣听了这话，脸色一变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呢？”
佛图澄立即用话来撑开说：“我这个老胡子（他也是外国人）不能静居深山里，修禅学道，现在却穿好的吃好的，这不是‘落度’又是什么？”
接着石韬也来了。佛图澄盯着眼睛看他，石韬骇住了，便问：“为什么要这样地注视着我？”
佛图澄说：“我奇怪你满身血臭，所以，才这样地看你！”
到了八月间，佛图澄要那些住在中寺的弟子们，都迁移到别处去住，他自己也就暂时住在东宫里。
石虎和杜皇后，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地分散住着。
他回答说：“肋下有贼，总在十天之内，就要发生了，从中寺以西，这座殿的以东，会要流血的；你们切不可向东去啦！”
杜皇后便说：“和尚！你老耄了，哪里会有贼？”
佛图澄立刻换一句话说：
“喜、怒、哀、乐、爱、恶、欲这七情，如果处理不得其当的话，就都是贼；何得说没有贼？我固然是老昏了，只要你们年轻的人不昏就行了！”
佛图澄说过这段话之后，还不到两天，石宣便派人把石韬杀死在中寺里。
并且，还准备要在石虎去吊唁石韬的时候，连父王也一起都要弑掉的。
石虎因为佛图澄有话在前，他便没有去吊祭，也就没有遇到祸害。
他把石宣捉起来，关在监牢里，佛图澄又劝谏他说：
“石宣总是你的儿子！你不必制造祸患了！陛下，假设除掉愤怒，而换上慈爱，石宣还可以活到六十多岁。如果你一定要杀了他，那么，他就会变成彗星，下扫邺宫了！”
石虎不听他的话，把石宣用铁丝从口里穿出，拉在一堆干柴上，一炙火烧掉了。
而且，又把石宣的手下人，一共三百多人，都用大马车碾成了肉酱，抛到漳河里面。石虎这人，真是过于残忍。
这事已成过去，到了十一月间，石虎在太武殿前，大宴群臣的时候，佛图澄也在座，他哼着说：
“殿呼！殿呼！棘子成林，将坏人衣！”
石虎听到了，叫人把殿下的石块揭开，果然底下都长满了棘子。
于是，佛图澄回到邺宫寺里，他看着佛堂上的佛像，不庄严了。他便自己问自己，自己又回答自己说：
“三年还保得住吗？”
“不行！不行！“
“两年？一年？百天？一个月？总是还可以吧？”他反复地问了之后，却又自己回答说：“不行！不行！”
佛图澄自从这次自问自答过后，对于后赵国事，便很少说话了。他对门徒法祚说：
“戊申年发生乱子，己酉年石氏亡国，我要在还没有发生乱子以前，先行入灭。”
法祚听到这话，心里当然很难过。同时，佛图澄也上了一封信给石虎，大意是说：
“万物都是有生有死，不能永保的；我佛图澄虽然是有道的躯体，也一样是要死的，而且，现在死期已经到来了！”
石虎接到这封信，他非常悲伤的说：
“没有听到和尚生病，怎么就说要死啦！”石虎说了即刻跑到邺宫寺。佛图澄对他说：
“生死是人之常情。寿命是不能延长的，假设定要延长也并不是我的夙愿……。不过，国家信奉佛法，是理应长久的；可是，又因为行*猛烈，刑罚乱施，这显然是与圣教不合。假若再不改革的话，终究是没有好处的；如果是能够改革，那么，我就是死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石虎听了这一段话，确也悲恸的很厉害，立即为他建筑坟场，准备棺椁，为他办理一切的身后事宜。
———连载进行中———END编辑：梵觉
校对：云尘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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