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州禅师(~),法号从谂,是禅宗史上一位震古烁今的大师。他幼年出家,后得法于南泉普愿禅师,为禅宗六祖慧能大师之后的第四代传人。唐大中十一年(),八十高龄的从谂禅师行脚至赵州,受信众敦请驻锡观音院,弘法传禅达40年,僧俗共仰,为丛林模范,人称“赵州古佛”。其证悟渊深、年高德劭,享誉南北禅林并称“南有雪峰,北有赵州”,“赵州眼光烁破天下”。赵州禅师住世年,圆寂后,寺内建塔供奉衣钵和舍利,谥号“真际禅师”。
一、个人简介
赵州禅师的法名和乡贯,历来存在岐说。《祖堂集》曰,讳全谂,青社缁丘人。青社,古代借指青州(注释:参看《汉语大词典》,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年6月第1版,册11,页右。);缁丘,不知何处。《宋高僧传》则言,法名从谂,青州临缁人。《祖堂集》之“缁丘”,盖即临缁也。青州,唐时辖境相当于今山东潍坊、益都等地,治所在今山东省青州市。明杜思修、冯惟讷纂《[嘉靖]青州府志》卷第二十六《仙释》,据《宋高僧传》而归赵州为临缁人;该卷“从谂”前列战国齐人周涓子、安期生、汉代李少君、晋代竺法汰等人,后次南北朝僧远之类,显然是认为从谂生活在唐代以前(注释:见于《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册一一,叶五十右。)。《〈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人物资料、人名索引》因而称,从谂为“东晋”人(注释:页中。)以上著述,皆未及俗时姓氏;而谓赵州法名全谂,亦仅静、筠二师之书。日本人诸桥辙次著《大汉和辞典》,认为赵州和尚是青州临缁赫氏之子,将籍里曹州赫县列为或说(注释:卷第四,页a。)陈垣撰《释氏疑年录》,归赵州为“青州临淄郝氏”(注释:页。),盖也依《宋高僧传》的记载吧。
赵州语汇录第则:“问:‘和尚承嗣什么人?’师云:‘从谂。’”第则:“问:‘如何是赵州正主?’师云:‘老僧是从谂。’”这是现在可见到的赵州和尚自道名讳的惟一材料。《行状》称,俗姓郝氏,本曹州郝乡人,讳从谂。《景德录》同。之后,宋大观二年()刊印的宋睦庵善卿编《祖庭事苑》卷第七《八方珠玉集·赵州》(注释:《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第壹拾捌套第壹册。)、《联灯会要》卷第六《赵州观音从谂禅师》(注释:《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乙第九套第参册。)、《五灯会元》卷第四《赵州从谂禅师》(注释:《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第壹拾捌套第壹册。)、绍昙于宋理宗宝佑二年,()撰成之《五家正宗赞》卷第一《赵州真际禅师》(注释:《大日本续藏经》第壹辑第贰编第壹拾捌套第伍册。)、元念常至正元年()撰《释氏稽古略》卷第三[唐昭宗]丁巳乾宁四年”下(注释:《大正新修大藏经》49/c。),地方志如明蔡懋昭纂修《[隆庆]赵州志》卷第十《杂考·集览》(注释:天一阁藏明代方志选刊》,册三,叶十八左。)、《嘉庆重修一统志》卷第一八二《曹州府·仙释》(注释:册一一。页。)、《山东通志》卷第三O《仙释志》(注释:《文渊阁四库全书》,/下右。)、《山西通志》卷第百六十《仙释·唐》(注释:《广渊阁四库全书》,/下。),近人著述如印顺《中国禅宗史》(注释:页。)、比丘明复编《中国佛学人名辞典》(注释:页。)等,皆持这种看法。曹州,唐辖境相当于今山东荷泽、曹县等地,治所在今山东省曹县西北。需要指出的是,《嘉庆重修一统志》谓赵州名从穗(注释:册一一,页。)并无依凭;《四库全书传记资料索引》因之而误载从谂一名“从穗”(注释:《四库全书索引丛刊》之三,则一,而c;册三,页cd。)
赵州禅师名全谂还是从谂虽有小异,然皆可通。《说文解字·言部》:“谂,深谏也。”段玉裁注:“深谏者,言人之所不能言也。”全谂,正知无不尽之谏也。若作从谂,则意指接纳规谏劝告。至于其原籍青州或曹州,也都有文献佐证,后人亦不可以、也不能以一之。
赵州禅师在赵州观音院驻锡期间,生活极为艰苦。他的《十二时歌》就是对这段“村僧”生活的真实写照。直至临终前的两年,赵州禅师才得到燕赵二王的供养。现把赵州禅师的《十二时歌》录之于次,以激发后代禅人对这位老禅师的深切怀念。
二、禅学思想及其禅法特征
赵州禅师的禅学思想与他的学佛经历及禅悟境界是密切相关的。赵州禅风可溯源于其师南泉普愿和师祖马祖道一。马祖一生高扬“平常心是道”之旨,一日示众云:“道不用修,但莫染污。何为染污?但有生死心,造作趋向,皆是染污。若欲直会其道,平常心是道。何为平常心?无造作、无是非、无取舍、无断常,平凡无圣。”这里所说的“平常心”,实际上就是六祖所说的“屏息诸缘,勿生一念,不思善、不思恶”的“本来面目”,或后人所说“本地风光”,亦即“本心”。赵州对马祖崇敬有加。他说:“老僧九十年前见马祖大师下八十余员善知识,个个俱是作家,不似如今知识枝蔓上生枝蔓,大都是去圣遥远,一代不如一代。”从谂曾到马祖的师弟百丈山怀海禅师处,百丈问:“从何处来?”谂答:“南泉处来。”“南泉近日有何言句示众?”谂答:“无事之人,只须悄然去。”百丈问:“悄然一句作何解?”从谂往前走了三步,百丈大喝一声,谂作缩身状,百丈赞曰:“大好,悄然。”从谂随即转身而去。
“无事之人,只须悄然去”不过是南泉上堂随意说出的寻常话。从谂只举这一寻常语句,并未举出什么“离四句,绝百非”或“平常心是道”等名言警句,实际是告诉百丈,南泉并无一法示众,而只以寻常事接人。百丈并不罢休,他想试试从谂的真正韬略与蕴藉,于是故意问“悄然”作么解。这一问实际上暗含机关,因为如果以言词作答,无论怎样精确,都成“动然”而非“悄然”,正所谓开口便错。从谂当然识得百丈这一手段,故机智地保持缄默。百丈无奈,大喝一声,欲激其出言,但从谂仍“悄然”无语。百丈见法侄机敏过人,气度不凡,大感欣慰,随即予以印可,从谂则遵师嘱悄然离去。这是何等的洒脱!从谂完全领悟得南泉之旨,此时将“平常心”这一至道运用到寻常日用中,不粘不滞,极尽其妙。总以平常心言寻常语,总以平常心行寻常事。全不见丝毫庸俗的客套和恭维,也不见死板的面孔和冷硬的言语,一切都是活泼泼地无拘无牵。
(1)单提向上一着,以本分事接人
所谓向上一着和本分事,即各人自心自悟,不旁骛,不掺杂,不染污。“师示云:‘老僧此间即以本分事接人。若教老僧随伊根机接人,自有三乘十二分教接他了也。若是不会,是谁过欤。巳后遇着作家汉,也道老僧不辜他。但有人问,以本分事接人。’”
赵州禅师并不反对研究经教,他自己也看经,如《金刚经》等。认为初入门者也需究理,但在他这里,单究向上一着。“定州有一座主到,师问:‘习何业。’云:‘经律论不听便讲。’师举手示之,还讲得者个么。座主茫然不知。师云:‘直饶你不听便讲得,也只是个讲经论汉。若是佛法,未在。’云:‘和尚即今语话,莫便是佛法否。’师云:‘直饶你问得答得,总属经论,佛法未在。’主无语。师问座主:‘所习何业。’云:‘讲《维摩经》。’师云:‘《维摩经》步步是道场,座主在什么处。’主无对。”有人问:“如何是正修行路?”赵州云:“解修行即得。若不解修行,即参差落他因果里。”又问:“祖意与教意,是同是别?”赵州云:“会得祖意,便会教意。”
从这些问答可以看出,从谂反对的是对经教的分别执着,不能会归自心,甚至将祖意教意对立起来,实在是不解修行。赵州说:“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才有言语,是拣择,是明白,老僧却不在明白里,是你还护惜也无?”这是劝人要护惜本具万法、无须拣择的自性。那么如何护惜呢?“师上堂示云:‘金佛不度炉,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内里坐。菩提、涅盘、真如、佛性,尽是贴体衣服,亦名烦恼。不问即无烦恼,实际理地,什么处著。一心不生,万法无咎。但究理而坐,二三十年若不会,截取老僧头去。梦幻空花,徒劳把捉。心若不异,万法亦如。既不从外得,更拘什么。如羊相似,更乱拾物安口中作么。老僧见药山和尚道:’有人问著,但教合取狗口。‘老僧亦道’合取狗口。‘取我是垢,不取我是净。一似猎狗相似,专欲得物吃。佛法向什么处著。一千人万人尽是觅佛汉子,觅一个道人无。若与空王为弟子,莫教心病最难医。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坏时,此性不坏。从一见老僧后,更不是别人,只是个主人公。这个更向外觅作么。与么时莫转头换面即失也。”多少劫来,众生心总是向外攀缘,一如猎狗相似,要护惜自心真不容易,所以说:“一千人万人尽是觅佛汉子,觅一个道人无。”赵州真是苦口婆心,教导人们不要向泥塑木雕或言语相、名字相中觅佛,要向自心中觅真佛,自己就是主人公,要直下承担。
(2)赞叹苦参实证
1.“问:’如何是七佛师?‘师云:’要眠即眠,要起即起。‘”2.“问:’学人拟作佛时如何?‘师云:’大煞费力生。‘云:’不费力时如何?‘师云:’与么即作佛去也。‘”3.“问:’如何是目前独脱一路?师云:‘无二亦无三。’云:‘目前有路,还许学人进前也无?’师云:‘与么即千里万里。’”4.“问:‘了事底人如何?师云:’正大修行。‘学云:’未审和尚还修行也无?‘师云:’著衣吃饭。‘学云:’著衣吃饭寻常事,未审修行也无?‘师云:’你且道我每日作什么!‘”
这几则公案说明,宗门行禅不外乎穿衣吃饭,自性佛本自天成,心欲作佛反倒离佛千里。了此大事因缘,才正好修行。大家不要误以为赵州不讲修行,实际上他是要大家首先懂得修行,然后才是刻苦修行。他说:“兄弟,莫久立,有事商量,无事向衣钵下坐穷理好。老僧行脚时,除二时粥饭是杂用心处,除外更无别用心处。若不如是大远在。”“问:’如何是一句?‘师云:’若守著一句,老你。‘师又云:’若一生不离丛林,不语十年五载,无人唤你作哑汉。巳后佛也不奈你何。你若不信,截取老僧头去。‘”“问:’十二时中如何用心?‘师云:’你被十二时使,老僧使得十二时。你问那个时!‘”
(3)荡情去执,不坏日用
从上看来,宗门中最要苦修,尤须懂得如何修,其中最根本的是荡情去执而不坏日用。对于俗人来说,最大的束缚是个“情”字,而对于修行人来说,最大的执着是个“法”字。中国禅宗祖师为了帮助弟子们解粘去缚,或擎拳竖拂,或扬眉瞬目,或棒喝交驰,或以机锋转语、无义味语寓示宗旨,或默然以符心要,乃至呵佛骂祖以破情关、开识锁,他们的举措施为往往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这可说是中国禅宗最为显著的特点。
(4)抨击时弊,高竖法幢
宗门为“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之殊胜法门,师徒授受,以心传心,纵有言语施为,万般的不同,全以悟证境界作依托。不同于教下析事明理,具相修行,循序以进,有戒律作轨范,有经论为依凭。故单从外在的言语施为很难辨明为师为徒内在悟境的深浅、有无。所以,自唐迄宋,禅宗虽臻于鼎盛,大德如林,但具眼宗师毕竟是少数。弊随迹生,依他作解之文字禅、鹦鹉学舌之口头禅、放浪颠狂之野狐禅亦是十分的流行。赵州作为具眼宗师、饱经历炼之人,对宗门流弊自是洞若观火。他悲心恳切地说:“若是久参的人,莫非真实,莫非亘古亘今。若是新入众的人,也须究理始得。莫趁者边三百、五百、一千,傍边二众丛林,称道:好个住持。洎乎问著佛法,恰似炒沙作饭相似,无可施为,无可下口,言他非我是,面赫赤地。良由世间出非法语,真实欲明者意,莫辜负老僧。”赵州抚今追昔,不胜感慨:“老僧九十年前见马祖大师下八十余员善知识,个个俱是作家,不似如今知识枝蔓上生枝蔓,大都是去圣遥远,一代不如一代。只如南泉寻常道:须向异类中行,且作么生会?如今*口小儿,向十字街头说葛藤、博饭、觅礼拜,聚三五百,云我是善知识,你是学人。”“兄弟,但改往修来。若不改,大有著你处在。老僧在此间三十余年,未曾有一个禅师到此间。设有来,一宿一食急走过,且趁软暖处去也。”他告诫说:“兄弟,正人说邪法,邪法亦随正。邪人说正法,正法亦随邪。诸方难见易识,我者里易见难识。”因见诸方见解异途,赵州作颂道:“赵州南,石桥北,观音院里有弥勒。祖师遗下一只履,直至如今觅不得。”于此可见,赵州的评判、抨击较少涉及戒规松驰、经教荒废等流弊,主要针对的是那些没有真参实悟、知见不正,只会故弄玄虚、瞎人眼目的“邪禅”、“魔禅”,同时也反映了他对宗门现实的不满与无奈。
(5)禅境诗趣,韵味无穷
古来禅宗语录不仅在丛林中传唱,而且在文人士大夫中亦曾广泛流行,各种原因除了思想性、哲理性的因素外,主要还是由于禅宗语录语言简练、朴实、幽默、隽永,语境虚灵、富有禅味诗意。赵州语录也具有这些特点。赵州年高德劭,见地澄澈,证悟渊深,辩才无碍,每出一言、下一句,往往不胫而走,不仅南北称颂,而且后世禅林亦多奉为圭臬。曾有人说赵州:“他的禅闪烁在嘴唇上”,因临济和德山分别使用喝和棒这类激烈的方法,故赵州的这一特点常与他们的峻烈态度形成对照,主要依靠个人的人格魅力和语言的技巧取胜。
三、传承
禅师虽然道誉四布,并有燕赵二王的供养护法,但他的生活却十分朴素清贫。他的“绳床一脚折,以烧断薪用绳系之”。他经常是“裤无腰,褂无口,头上青灰三五斗。土榻床,破芦席,老榆木枕全无被”。禅师正是在这种艰苦的生活环境中弘传祖师心印,接引四方学人。脍炙人口的“吃茶去”、“洗钵去”、“庭前柏树子”、“狗子无佛性”等公案不仅启悟了当时的许多禅僧,而且流传后世,历久弥新。从宋朝开始,中国禅门盛行以“参话头”为方便的话头禅,赵州禅师的公案语录最频繁地为人们所参究,许多人在赵州语录的启发下明心见性。其中“狗子无佛性”更凝练而为“无门关”,成为禅门一大总持,直至今天在中国、日本、欧美等地仍是最流行的公案。元明两代曾先后建古佛堂及大慈殿供奉真际禅师石刻顶相。寺内现存的赵州塔建于元天历三年(),全称“特赐大元赵州古佛真际光祖国师之塔”,高33米,七层。~年,新加坡高家仁居士捐资重修,使古塔焕然一新。
图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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