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妖猫传》海报
电影《妖猫传》根据日本作家梦枕貘(—)的小说《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改编而成,由陈凯歌执导。陈凯歌为还原他心目中的“大唐盛世”,耗费六年,斥重金在湖北襄阳搭建等比例的长安城作为影片拍摄基地。该片于年12月22日上映后,其美术布景以及重头戏“极乐之宴”等,随即成为热议话题。
但是,当电影华美的视听外表被剥离以后,它所剩余的内核却略显单薄:
电影用“妖猫复仇记”的悬疑外壳,辅以“白居易言情诗歌创作始末”之旁线,安排日本僧人空海完成“降妖”任务,并借其视角讲述杨贵妃的生死之谜
。简言之,
这是一个发生在唐朝的侦探推理故事,由中国文人白居易、日本僧人空海法师联手破案,最后结论是“杨贵妃之死和史书写的不太一样”
。破获本案对中国文坛的重要意义,是彰显唐朝诗歌创作平均水准的《长恨歌》终于横空出世;对日本僧人空海的意义是,他找到了“不再痛苦的秘密”;而对导演陈凯歌的意义,则可能是给襄阳的高仿版长安城导流游客。
事实上,以小说原著的底子,以及陈凯歌的水平,《妖猫传》原本至少可以拍到《霸王别姬2》的水平,然而电影出于票房考虑,从剧情结构、人物设定、戏分安排,都显得过于小心翼翼,希望讨好所有观众群,迎合各个群体的审美观。这种谨慎权衡的结果,导致电影流于肤浅地图解了“大唐气象”以及“悲情感”。
不妨做个大胆假设,如果陈凯歌不需要考虑票房,不需要担心长安城的门票收入,不在乎那些可能会给差评的网友之脸色,《妖猫传》原本有可能拍成什么样子?本文试以空海法师、白居易、陈凯歌的视角,来探讨《妖猫传》故事呈现形式与内涵的多种可能性。
一、空海:我为何从倭国来长安留学
电影《妖猫传》中的高僧空海(日本演员染谷将太饰)
《妖猫记》上映以后,我成了网红,身世由此被各大媒体过度曝光,两位日本学者渡边照宏、宫坂宥胜合著的学术著作《沙门空海》中译本(东方出版社,)竟然成为爆款图书。
关于我的简介,常见版本是这样的:“空海(—年),是奈良时代与平安时代之交的佛教高僧,被尊称为弘法大师,是日本佛教密教真言宗的创立者。”
但是,对大部分观众来说,“空海”只意味着电影里日本演员的模样。他叫染谷将太,生于年,年仅二十五岁,但他其实是名副其实的老戏骨,九岁就出道演戏。陈凯歌选择让他来扮演我,我还算满意。我喜欢他无邪眼神中隐隐藏匿的洞察力。况且,他洞若观火的眼神机智但并不犀利,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很多事情看穿却不总是说穿,给人留余地,这是出家人应有的厚道。点一个赞。
关于我的身世,我认为陈凯歌是做了功课的。除了看过那本《沙门空海》,我想他至少还翻阅过《大正藏》,哪怕阅览的可能只是电子版。看,总好过没看。
这里,请允许我掉一下书袋。自十三世纪末叶迄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七百多年间,日本佛教界曾依据汉文本的各版大藏经,编纂、雕造、复刻或排印过《弘安藏》、《天海藏》、《黄檗藏》、《弘教藏》、《卍正藏经》、《卍续藏经》和《大正新修大藏经》(简称《大正藏》)七种汉文大藏经。其中,《大正藏》共收经律论及中日两国撰述三四九七部,总计一三五二〇卷,是自古以来卷帙最庞大的善本大藏经。该书于日本大正年间即至年开始编修,自至年耗时十二年编撰完成,故称此名。
我承认,按照现代人的阅读习惯来审视,我在唐朝时写的那些文字显得有点那个,就是……我的表达略微显得拘谨。或者换时尚的话来说,就是显得很外交。我在《御请来目录》里写下的文字(详见《大正藏》No.,可由“大藏经在线阅读全文检索”网站阅读——作者注)就像当今某些媒体新闻通稿的写法,仅简单交代我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来到长安,随后认识了谁,做了什么,收获了什么、带了什么回国,我要向陛下怎样汇报工作,但避而不谈我当初入唐求法的具体动机。因为,我觉得在《御请来目录》这种规格的文件里,若沉溺于回顾自身的修行动机与心得,会显得太自恋,格局小器,可能不太合适。
依稀记得,我出生那年,即公元年,真是不巧得很,唐朝著名“开元三大士”(善无畏、金刚智、不空)当中的不空法师圆寂。对我而言,不空法师是神一样的存在。他是三朝帝师,是三藏法师,精通经、律、论,还是卓越的译者。“安史之乱”(—)时,相传唐玄宗召请不空法师举行护国法会,诵读《仁王经·陀罗尼十四》。法会结束,乱党退去。
不空法师的学识与修为,我终身在兹念兹。我一生也效仿他办过多次护国法会,祈祷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仿佛是宿命,我对佛法天然地亲近。恐怕是前世业力与愿力所致,我生于显赫世家,却无意于世俗的功名利禄。较之于追求物质生活的满足,我更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