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万里家山一梦中,吴音渐已变儿童。
每逢蜀叟谈终日,便觉峨眉翠扫空。
师已忘言真有道,我除搜句百无功。
明年采药天台去,更欲题诗满浙东。——宋苏轼《秀州报本禅院乡僧文长老方丈》
苏轼的这首诗写于与文及长老的初次相见,此诗抒发了对故乡*牵梦绕的怀念之情,和与文长老情投意合的一见如故。
熙宁四年(公元年),因为与王安石*见不合,苏轼自请外放杭州通判,熙宁五年年底,其因事到秀州(今浙江嘉兴),过永乐乡,游报本禅院。
在这里,他遇到了同乡僧人文及,即报本禅院的住持文长老,二人相谈甚欢,很是投缘,苏轼乘兴写下此诗。
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令苏轼没有料到的是,这是他们此生仅有的一次快意交谈,因为,再见时,就已物是人非了。
初惊鹤瘦不可识,旋觉云归无处寻。
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
存亡惯见浑无泪,乡井难忘尚有心。
欲向钱塘访圆泽,葛洪川畔待秋深。——宋苏轼《过永乐文长老已卒》
简译:
上次见面,我为文长老消瘦的容颜而感到吃惊,而他不久之后的离世,更让我感到意外。
三年三过秀州,我见到了文长老的生、病和死去,极短的时间,便已是过去、此生和来世了。
生离死别,我经历了太多也见惯了太多,所以已经没有了泪水,但是,同乡的离去,还是让我悲痛不已。
文及长老道行高深,就如那《甘泽谣》里的高僧圆泽,我多想去那钱塘寻访他,而葛洪在江畔已等到深秋之时了。
赏析:
这是一首悼亡诗,写病中和圆寂之后的文及长老,回忆彼此平生短暂的交往,和对世事无常的感叹。
此诗即赞美了文及长老的道行高,又抒发了与其前缘未尽的思念之情,诗意沉着,语言流美,别有深意。
诗的首联写文及的病时和逝去,是过去和现在,既是对文长老的悼念之情,也是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首句“初惊鹤瘦不可识”是写文长老生病时候的状况,这是苏轼与文及的第二次见面,彼时,文及已经卧病退居后堂了。
熙宁六年(年)十一月,苏轼赴常州赈灾,过秀州,至永乐,听闻文及卧病退院,不顾旅途劳累,连夜赶到报本禅院,并写下一首情深意长的诗赠文及。
愁闻巴叟卧荒村,来打三更月下门。
往事过年如昨日,此身未死得重论。
老非怀土情相得,病不开堂道益尊。
惟有孤栖旧时鹤,举头见客似长言。——宋苏轼《夜至永乐文长老院文时卧病退院》
这首诗表达了苏轼对文及的关切和尊重之情,以及彼此之间的深厚情谊,听说他病了,就不顾旅途辛苦连夜前来探视。
而且,苏轼还感谢命运的眷顾,虽然时光流逝,可幸好彼此都还健在,所以才有机会重温旧情。
而后苏轼又安慰文及,说他们之间的深厚友情并不是因为同怀乡土,而是情意相投,虽然卧病暂时不能开堂讲道,但是您崇高的道行一样受人尊重。
次句“旋觉云归无处寻”是写当下,熙宁七年(年)五月,苏轼赈灾结束返杭州,再次经过报本禅院,此时文及已经圆寂。
首句的“初惊”就已经令诗人感到十分意外,而次句的“旋觉”更是令人不置可否,实在是意料之外,生老病死竟是如此的无常。
“鹤瘦”指文及生病,“云归”指文及之死,五代诗僧贯休有:“闲云野鹤,何天不可飞!”之句,所以,苏轼诗中的鹤和云非常贴切文及的身份,而“不可识”和“无处寻”则写出了世事无常的空虚之感。
“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颔联抒发了时光易逝世事无常之感,首句写二人的交往,次句写时光的倏忽,这一联也是对三首诗的总束。
三年时间诗人三过永乐,见到了文及的生、病和死,就如他的过去、此生和来世一般,这一切是如此的迅疾,如弹指之间。
“三过门间”和“一弹指顷”都是谓时光之快,“老病死”是文及的解脱,“去来今”谓文及的三世,这些都是佛家用语,为贴合文及的身份。
“存亡惯见浑无泪,乡井难忘尚有心。”,颈联语气沉重,写对文及离去的痛惋之情,见惯了生离死别,自己的眼泪已经哭干,但心底的沉痛之情却无以言表。
苏轼彼时37岁,已经接连送走了母亲、父亲和结发妻子王弗,每一位亲人的离世都令他痛断肝肠,所以他说“存亡见惯”和“浑无泪”,因为已经流尽了眼泪,所以,尽管悲痛,可他已经没有泪水可流了。
但是,“乡井难忘”、“尚有心”,看到自己的同乡和挚友客死异乡,他的内心还是特别的悲伤,心里的痛楚堪比泪如雨下。
“欲向钱塘访圆泽,葛洪川畔待秋深。”,诗人在尾联说,自己回到杭州后,要去访问杭州的高僧圆泽,然后再去葛洪待的川边度过余生。
葛洪是东晋道家,自号抱朴子,相传在杭州山中修道炼丹,圆泽即圆观,据唐人《甘泽谣》载,高僧圆观与李源友谊深厚,不忍相别,相约卒后再见。
此诗中,苏轼借用其二人的典故,即间接地赞颂了文及道行之高,有抒发了与文及今生前缘未尽的思念之情。
写在后面:
“明年采药天台去,更欲题诗满浙东。”,初见文及,情意相投,来日可期,踌躇满志。
“往事过年如昨日,此身未死得重论。”,再见文及,感慨万千,世事无常,惟愿好花常开,好景常在。
“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三见文及,物是人非,天上人间,相见无期。
三首诗写尽了人生,原来,这世间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来日方长,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来不及说再见,一个转身,也许就是此生的永远。
“欲向钱塘访圆泽,葛洪川畔待秋深。”,这两句话与其说是苏轼的觉悟,倒不如说是他对世事无常的无可奈何和逃避。
所以,永远不要把理想和抱负托付给明天,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我们最应该关心的,永远是看得见的当下,只有做好眼前的事,才不会给将来的自己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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