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烓
在当前全球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战斗中,中日两国相互支援。前些时,在日本支援中国抗疫物品的包装箱上,写有“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八个大字,很令人感动。这八个字,从历史到现实,并不是专对扬州而言的,但确与扬州颇有关系。
关于这一段话的详细情况,载于《唐大和上东征传》,这使人又想起了这本书。原文是这样的:
“日本国长屋王崇敬佛法,造千袈裟,来施此国大德众僧,其袈裟缘上绣着四句曰:‘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以此思量,诚是佛法兴隆,有缘之国也。今我同法众中,谁有应此远请,向日本国传法者乎?”
唐玄宗天宝元年(),日本留学僧荣睿和普照,来到扬州大明寺邀请鉴真东渡。时鉴真正在大明寺讲律。听了他们的一番恳求,鉴真便向在场大众说道:“日本长屋王崇敬佛法,造了一千件袈裟来施我国的大德僧众,袈裟边缘上绣着四句话:‘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以此思量,诚是佛法兴隆,有缘之国也。”所谓“山川异域,风月同天”,是说两国的山川虽然不同,却同享着一天风月,情意是相连的。自此,这八个字便成为中日友谊最好的形容。
鉴真应日僧邀请,历尽千辛万苦东渡传法,在日本辛勤不懈地传法十年,有助于日本佛教的发展提高,同时对日本的建筑、雕塑、工艺、医药、书法、文学等方面,都有重大的贡献,为日本的大化改新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正由于此,鉴真被尊为“日本文化的恩人”。鉴真的东渡,还应该被视为海上丝绸之路向东的探索和延伸,是使盛唐时期的扬州文化走向世界的伟大创举,也是造成日本奈良时期文化的原动力。从这一角度来说,鉴真是佛教界中将中国文化输入别国而且取得巨大成就的第一人。但由于鉴真的事迹主要是在日本,国内的文献记载却很少。最早的是唐代李肇的《国史补》,仅有几十个字:“佛法自西土,故海东未之有也。天宝末,扬州僧鉴真始往倭国,大演释教。经黑海蛇山,其徒号过海和尚。”宋代释赞宁的《宋高僧传》(意为宋人所撰高僧之传,而非宋代高僧之传)有《唐扬州大云寺鉴真传》,虽较详,也不足一千字,如今研究鉴真,主要的文献还是《唐大和上东征传》。
《唐大和上东征传》,不分卷,日本真人元开撰。元开,即日本奈良时代(-)著名的文学家淡海三船。生于元正天皇养老六年(,唐玄宗开元十年),卒于恒武延历四年(,唐德宗贞元元年)。出身贵族,少时皈依佛门,三十岁奉命还俗进入宦途。在鉴真未赴日前,曾受到先鉴真而到日本的唐僧道璿的教导,鉴真东渡抵达奈良,也曾受鉴真的化导。
元开撰写《唐大和上东征传》,有其特殊的条件,一是如上所说,曾亲受鉴真的化导,与鉴真的弟子多有来往,是一些事件的亲历者。二是有第一手材料可资借鉴。与鉴真同时赴日的弟子思托,一直追随鉴真左右,是协助鉴真筹建奈良唐招提寺的得力助手,曾写有《大唐传戒师僧名记大和尚鉴真传》三卷和《延历僧录》五卷,虽仅存残本,但还有不少的内容保留在其他著作中,元开的《东征传》,即是据思托的著作改写或缩写的,甚至直接引用了原文,所以内容详实而丰富。在日本观智寺所藏抄本《唐大和上东征传》中,作者署名即为“天台沙门思托与真人元开撰”,不是没有原因的。
《唐大和上东征传》最后记载了鉴真逝后的一些情况,与国内很有关系。鉴真于唐宝应二年(日本天平宝字七年,)逝于唐招提寺,享年七十六岁。逝后三日,顶上犹温,久久不能入殓,到火化时,香气满山。日本宝龟八年,日本遣唐使报告了鉴真去世的消息,扬州各寺院皆著丧服,向东举哀三日。鉴真出家和所住的龙兴寺(原大云寺),设大斋会以为吊念。据说龙兴寺先前失火,寺院被烧,唯有鉴真过去住过的院房,完整无损。种种说法,表达了国内人对鉴真的关切与崇敬。
《东征传绘卷》(局部)
日僧圆仁于唐文宗开成三年(日本承和五年,)抵扬州登陆住开元寺内,在其《入唐求法巡礼记》中,记有“又于(龙兴寺)东塔院安置鉴真和尚素影,阁题云:过海和尚素影,更中门内东端,建过海和尚碑铭,其碑序记鉴真和尚为佛法渡海之事。称和尚渡海遇恶风,初到蛇海,长数文余,行一日即尽。次至黑海,海色如墨等。”可以和《唐大和上东征传》相印证,并可补《传》文之不足。扬州龙兴寺与鉴真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
《东征传绘卷》(局部)
《唐大和上东征传》成书于公元年(唐代宗大历十四年),此后以抄本流传,颇有出入。日本的第一个印刷本乃东大寺在年(清乾隆二十七年)为纪念鉴真千年忌的时候出的“戒坛寺本”。中国的第一个刊本,是民国十一年()在扬州大明寺建立《古大明寺唐鉴真和尚遗址碑》时所出的铅字排印本,后附日本常盘大定所撰的碑记。这两个本子均校订不精,存在不少差误。现有中华书局出版的汪向荣校注的《唐大和上东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