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圆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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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3/14 19:28:00

唐代是李长者传说故事产生和发展的时期。自李长者去世始,一些文学与历史夹杂的佛教经典故事不断被后人掺入李长者生平事迹中,从而混淆了历史实在的李长者与后人想象建构的神祇之间的界限,李长者传说故事由此产生。

李长者的形象由唐至宋越来越神奇、高大,其神性也被“层累地”制造出来。僧俗信众参与塑造“李长者神话”的过程,同时又拜倒在他们所造之神的脚下。通过文本回溯李长者神格化的过程可以看到由唐至宋社会平民化、世俗化和人文化的趋势。

一、李长者传说故事的产生

1.李长者传说故事产生的时代背景

唐代是中国佛教发展的*金时期,也是中国佛教宗派本土化的关键时期。这一时期,一方面佛教集前代已有成果之大成,在经典翻译、史传目录制作、中外佛教文化交流等方面取得了空前绝后的成绩;另一方面佛教的各个派别或正在形成,或有所发展。

依《华严经》立名的华严宗,在唐代创立并进一步发展。圣历二年(),武则天组织四方高僧对《华严经》等19部经书的重译工作完成,出身于阗的实叉难陀参与其中。

这一时期,精通儒家经典、专研《易》学的李通玄转向华严,并以《易经》注释《八十华严》,写就《华严经论》等著作,加速了《华严经》及华严思想的本土化。

作为盛唐佛教学者代表的李通玄,在去世后不久便已成为神奇人物,人们不仅称其为李长者,而且不断传颂着他的故事。李长者的传说故事就是在此大背景下产生的。

2.李长者传说故事的产生

有关李长者生平事迹的史料记载较为混乱庞杂。在早期的高僧传记资料中,充满着大量离奇的故事,这些故事虽不符合佛教宗旨,却迎合了中国人的期盼。

翻开史书,多少圣贤君王的神异故事中蕴含了民众的期待。人们期盼“圣人”“天子”的出现来创造太平盛世,这是中国古人质朴美好的愿望。佛教也未能免俗,外来宗教要想在中国立足,也必须要迎合中国人的趣味,符合中国人的期盼。

佛教正是利用了中国人的这种心理,在经典中塑造了大量具有“神力”的高僧大德。同理,民众也希望通过供奉、信仰这样的高僧大德为自己带来实在的好处。应该说,只有满足了民众的心理需求,佛教才有可能在中国立足、传播。

李长者的思想在其生前就可能产生了一定影响,这种传播是通过僧人和著作进行的。李长者的著作不可谓不多。

而志宁也认为李长者著作“后人获其稿本,传写流行”,应该说通过僧人和著作传播的思想尚属于佛教思想的范畴,是佛教传教的手段,并不属于民间信仰的范畴。而李长者信仰是在更广大的乡民中流传的,并不依托李长者著作和思想。

二、李长者传说故事的发展

1.亲传弟子照明对李长者的神格化

李长者去世后,后人对李长者故事的神格化不断增多。这一切的源头还要追溯至李长者逝世后的中晚唐时期。中晚唐是李长者神格化进程的早期,也是李长者神话故事的奠基时期。应该说,李长者相关传说故事的基本范式正是在这一时期形成的。

应该说,学生出于对老师的尊重与敬佩在老师身后写下这样的文字本无可厚非,但在这篇序文中李长者的亲授弟子照明已经开始对李长者神格化了。

在照明笔下,李长者去世的时候出现了种种奇异的现象。这种情形类似于史传记载古代帝王诞生、驾崩时出现的神异现象。依据今天的科学知识以及传记文学的写作手法,这些神异的现象当然只是作者的妙笔生花而已,且与佛教宗旨并不相符。

但是,照明作为一名佛教徒,已然开始对李长者进行神格化,并借当时有识者的口,将李长者比作西域的维摩诘,并与中原的孔子和老子区别开,将其看作是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的化身。

照明在序文中将李长者类比做维摩诘居士,并超越儒道圣人孔老,进一步神格化为文殊、普贤的化身。照明从李长者临终的神异现象逐步将其升华为佛教的菩萨,完成了亲传弟子对宗师的神格化。

照明对李长者的神格化是出于弟子对老师的崇敬之情,虽有些言过其实,但也是依托佛教经典在佛教系统内部寻求李长者的地位。其中有些神异现象的描写,也属于佛教经传的文学性表达。

但照明的序文却开启了后世僧俗对李长者的神格化,神格化的范围也逐渐突破佛教的束缚,向着更加世俗化的方向迈进。

2.福州僧志宁对李长者的神格化

继照明之后,福州开元寺沙门志宁进一步对李长者进行了神格化。如果说照明作为李长者亲传弟子是出于对先师的敬仰和对李长者临终时的景象稍加神异的话,那么志宁序文中有关李长者的记载则是后人对李长者神格化的全面展开。

志宁的序文中虽然没有涉及李长者临终时的奇异景象,但他将“猛虎驮经”和“天人饷食”两个佛教故事嵌入了其中。这两个故事被后来所有有关李长者的传说故事所继承。

不过,这并非志宁所创。从志宁序中提到“志宁虽不亲观造论,皆凭人世盛传”来看,在志宁作序前民间就已经有了关于李长者“猛虎驮经”和“天人饷食”的传说了,而这两个故事在照明的序文中并没有提及。

也就是说“猛虎驮经”和“天人饷食”的传说是在唐代宗大历五年()至唐宣宗大中年间(-)这80余年间形成的。此时李长者传说故事神格化的过程已从李长者的出身、临终时的神异景象扩展到了他造书制论的过程中了。

伴随李长者神格化的深入,李长者所著《大方广佛华严经合论》也得以进一步传播。志宁序文的核心意涵还在于宣扬佛法,推广李长者的《大方广佛华严经合论》。

志宁为李长者所著《大方广佛华严经合论》作序时,李长者的传说故事也已伴随着李长者的著作从太原府方山影响到了位于东南的福州。不过,目前尚未发现能证明李长者传说故事在当时的福州产生影响的史料,只有志宁序文中提及“彼有记云:猛虎驮经引于岩下,下笔之后常得天人饷食”而已。

而李长者的《大方广佛华严经合论》在佛教徒中、在福州社会的影响更大。从志宁的序文中可以看出,经过80余年,李长者的传说故事已经逐渐丰满,并由中原内陆向东南沿海传播。而李长者传说故事流传的载体就是李长者所著的四十卷《大方广佛华严经合论》。

伴随着李长者思想、著作的传播,李长者的传说故事也愈发丰满,两者相辅相成。在李长者思想、著作传播扩散的过程中,学者对论著作者进行了神格化,以便其僧徒信众接受其学说。

他们把李长者说成能降服猛虎的神人,在造经著论的过程中得到了天人的帮助,给他的经历涂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其思想、著作显得神秘而高深,这也是佛教传播的重要途径之一。

李长者佛教著作及理论的传播无疑是佛教华严宗的发展。照明及志宁作为僧侣多是出于宣扬佛教华严宗思想之目的对李长者进行了神格化。这种神格化虽不符合佛教的宗旨,但却达到了宣扬李长者思想的目的。

在推广李长者的《大方广佛华严经合论》过程中,佛教徒自觉或不自觉地充当了李长者神话传说的创作者。他们所作的神格化工作逐渐使李长者由“人”变成了“神”,开启了更多普通人神格化李长者的历程。其后又有不少人接着他们的传说,继续着这一“造神运动”。

3.云居散人马支对李长者的神格化

唐懿宗咸通年间(-),云居散人马支撰写的《大方广佛新华严经论主李长者事迹》成为了李长者传说故事的标准范式,后世有关李长者传说故事的构成要素无出其右,只是在其基础上进一步创作。马支继承了志宁笔下“猛虎驮经”和“天人饷食”的故事,并展开了进一步创作。

马支笔下的“猛虎驮经”的故事相较于志宁的一笔带过显得更为生动真实。马支将一个完整的神异故事呈现在了世人面前,这应该是那个时期民间流传的李长者“猛虎驮经”故事的完整版本。

李长者不仅驯服了猛虎,并希望猛虎为他寻找栖止处,猛虎言听计从为他寻找到了土龛作为栖止之处。

“天人饷食”的故事在马支笔下变得更加丰满。“天人”变成了两位“容华绝世”的年轻女子。在李长者著论造书期间二女子不仅为李长者提供晨昏饮食,还为其“汲水焚香、供给纸笔”,历时5年之久。在李长者大作完成之时,二女消失,不知所踪。

李长者“猛虎驮经”和“天人饷食”两故事都围绕着造书制论而展开。在这两个故事中李长者造书制论都借助了神异的力量,猛虎为其寻找制论之所,天女服侍左右。仿佛李长者造书制论得到了上天的帮助,李长者的论著是神仙意志的体现,进而由神人推进到神著。

在《李长者事迹》中马支自己创作或纂录时人的传说将李长者的传说故事进一步完善,成为后世传说的范本。除“猛虎驮经”和“天人饷食”之外,还增加了“长者泉”“口出白光”和“巨蛇守护”等情节。

李长者所居住的土龛四周原本是没有泉涧的。

“长者泉”情节的出现将方山百姓祈雨与李长者结合起来,这是第一次出现神格化的李长者“显灵”造福一方的情节。正是这样的故事情节才更加吸引信众信仰李长者。而这样故事情节的出现也反映了李长者传说故事世俗化、平民化的趋势,开始脱离佛教系统向民间信仰方向发展。

“长者制论之夕,心穷玄奥,口出白光,照耀龛中,以代灯烛。”这与神佛菩萨自身放光有类似之处。

当李长者逝世后有一个巨大的蛇挡在龛外,张开眼睛张开嘴,令众人不可靠近。李长者圆寂之时有巨蛇守护,乡民归诚致祝,才使巨蛇“摄形不现”,“耆旧潸立”。

这些神异的情节丰满了李长者的传说故事,也是后人对李长者进一步的神格化。

李长者从“猛虎驮经”至土龛,出“长者泉”;造书制论“口出白光”“天人饷食”,圆寂之时“巨蛇守护”,整个人物形象和生命历程皆被神格化。

马支的《李长者事迹》并没有继承照明序文中李长者临终之时的神异现象,其实也不难理解:马支文中有了更为神异的传说,照明的神异故事就显得无足轻重了。“猛虎驮经”“口出白光”和“天人饷食”几乎成了后世李长者传说故事的固定情节。

至天祐四年()王居仁的《神福山寺灵迹记》中,李长者传说故事才有了完整的体现。

此时距李长者离世已年,在这年间,僧俗信众出于各自的目的不断地神格化李长者。僧人必然是李长者神格化故事的推手,而李长者途经之地所接触到的乡民也是李长者传说故事的创作者和接受者。

北宋早期有关李长者的记载基本上继承了唐代以来形成的传说模式,并没有获得进一步发展,如僧人惠研《华严经合论序》(乾德五年,)和赞宁《宋高僧传》(端拱元年,),都延续了唐代以来的传说故事的要素,说明李长者传说故事的范式在唐代已基本定型,并被佛教僧众所接纳。僧俗信众创造了神格化的李长者,又拜倒在了他们自己创造的神灵脚下。

总结

经过唐代僧俗信众层累地创作,李长者逐渐由“人”变成了“神”,其在传说故事中的形象也基本形成。在这一过程中一些早期神异的故事情节被后期更为神异的故事情节所替代。

李长者形象的演变是由口头传说逐渐成为传世文本的,文本的记录只是结果。但通过文本回溯李长者神格化的过程,可以看到李长者逐渐从佛教学者向民间信仰神灵的转变。

这一转变,一方面是顺应了佛教本土化的趋势;另一方面在由唐至宋社会逐渐平民化、世俗化和人文化的社会背景下发生的。李长者的文本形象虽然是由文人所记录,但传说故事却是由僧俗信众所创造、所传播的,其中并没有官方的印记,这也是唐代李长者传说故事的一个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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